月明星稀,远方乌鸦啼鸣。
雨后的荒野将苍凉铺陈开,三月天里的寒气嚣张肆掠,被捶打的荒草只余残绿。枯藤老树倒映寂寥的身影,北风呼啸而过。
常溪暮无辜的笑脸让那两黑衣人咬牙切齿,撺掇着二宫主。
“揍他!”
白鹭飞已然做出警惕姿态,护在那对母子跟前,匆匆买来的那把刀泛着寒光,实则刀身凹凸不平,着实劣质。
二宫主眉眼阴郁,神色淡淡,垂眸看向那两黑衣人时,杀意一闪而过,回眸对上常溪暮,兀地冷笑一声,优雅伸出双手,抓住两名黑衣人,狂风而过后,三人的身影都消失了。
“不打了?”
白鹭飞松了口气,又觉莫名,偏头去看常溪暮,却见对方若有所思,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,似在纠结。
“那人并就不打算杀我们。”
何止如此,常溪暮跟着两位黑衣人的言辞,即可判断那位二宫主并没和两人商量。想来也是,只是抓几个人,并不需要二宫主亲自出马。
然则,此人到来,阴差阳错救下两人,并非巧合,而是另有预谋,细节不可知,常溪暮此时也没心思去判断,毕竟眼下他就遇到了难题。
安抚好受惊的娃娃,妇人才哽咽的说出了事情。
“那二人是红莲宫的弟子,数月前跑到这一带抓走了不少男丁,如果想要我家那位回来,就必须不断的向他们提供男子,少年或是中年人,不要孩子和老人。”
妇人擦着眼泪。
“我一个妇道人家,连农活都干不了,带着阿宝,着实没法子才将主意打在路过人的身上,是我对不起你们啊!可我家男人...”
这妇人几乎要哭晕厥过去了。
常溪暮和白鹭飞对视,做了个‘稍后再说’的手势才继续问下去。
“那你至今送了几人过去?”
“没、没送人,这一带太荒了,我的药不多,不敢随便下手,这是我第一次下手...”
妇人黄褐的肤色上挂着两行清泪,她无助的看向两人,亦不断张望屋内的阿宝。
这妇人知道的不多,只知那红莲宫的人是突然出现的,说是要招纳弟子,直接将这一带的不少男丁带走,又放言表示可以以多换一。然则不少人怕了,又迁回了齐州不敢出来,只有像她这般无依靠的人才敢在城外拼搏。
“这事你们没有上报府衙?”
齐州大且荒,虽人烟不多,辖内毕竟有二十几个县,知府并非一般空架子般的县令,名下也有刺史和监县,兵不多亦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。
事实着实让人惊讶。
“知府大人的儿子也被带走了!他都自顾不暇了!”
按着妇人的描述,原本红莲宫只是带走了临近齐州一代无辜男子,许是因着报案的人多了,知府在焦头烂额时发现自家孩儿也不见了,顿时不敢理会这事。
“这里边应该还有内情。”
常溪暮蹙眉,只觉意乱。
红莲宫怎么听都是江湖组织,先一个雁行堂,后一个红莲宫,国泰民安时江湖门派居然凌驾于朝廷官府,长久以往,只会惹得朝廷不满,届时说不定会内斗。
“我们明日去齐州看看,看看这齐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常溪暮安抚妇人,同时表明明日会将他们母子同时送到城内避开红莲宫的人。
“谢谢恩人,恩人不责怪我这妇道人家已是没齿难报了!”
亦是泪雨连连。
两位少年郎都不曾和自家娘亲相处很久,此刻目及妇人护着阿宝的模样,心下千滋百味。
白鹭飞更是主动放言。
“你家男人姓甚名谁,何种模样,我们若是机缘巧合探寻到红莲宫,会将那人送回来的。”
又是一番感恩戴德,妇人描述完后还拿出了一个精致荷包,上边绣着鸳鸯戏水,绸缎质地很好。
“他手中也有一个,这是我们当年定亲的信物。”
亦是家中唯一贵重的东西。
两人收下,回到了屋内,准备休息几个时辰再赶往齐州城。
回到屋内,常溪暮将精致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袱中,这才盘腿坐下。
油灯再次被点燃,昏暗的灯光下他半阖着眼,长长的如同黑羽睫毛微微颤动,光影从他如玉的鼻梁的划过。
“阿飞,你是不是知道这个红莲宫?”
从妇人提及红莲宫时,白鹭飞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,其中的不可置信、愤怒和纠结都过于明显了。此子向来情绪外露,不知如何掩饰。
“略有耳闻,却绝非,”白鹭飞不可置信,“是这大娘口中这般形象。”
白鹭飞所知的红莲宫坐落于大名府,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,是一个规模和雁行堂相差无几的门派,比不上六大门派,也稍逊色于王家寨。此门派时五年前拔地而起,悄无声息又迅猛壮大的。待江湖人士知晓此门派时,此门派已然成了气候。
“此门派虽迅速壮大,于外界却十分神秘,江湖只知他们有三位宫主,各自管辖内容不一,平时在大名府乐善好施,如同那雁行堂般帮助百姓,在大名府内名声不错,于江湖上也算是有一席之地。”
“然则我曾听闻,红莲宫的宫主可能和那黄折月老前辈有关,背后的靠山是无相派,这才刻意如此迅猛发展。不过江湖传言罢了,实则无人证实,更何况,江湖人士连红莲宫宫主是男是女都不知晓,这大许是无中生有。”
常溪暮表明自己并不在意,心想,无相派不就是罗清欢所在的门派吗?如今无相派的掌门便是那黄金时代出名的罗子规,年轻时丧夫,独自抚养罗清欢。
他却是没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刻听闻对方的消息。
“既然传言不可信,那么红莲宫未必如同传说中那般好。”
他三两下便是打定了主意。
“空穴来风,既然红莲宫会远赴齐州作乱,必然有因由。确有其事或是被陷害,我们查查就知晓了。”